【水宋】韬光养晦

水宋师徒向,ooc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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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运辉双眼失神地坐在不怎么宽敞的小办公室,白色安全帽脏了,也灰头土脸躺在桌面上,就连唯一一台传真机,也被满脸堆笑的老高搬走,桌子愈加空荡。


这是第几次经历同样的事,他也数不清了。宋运辉自嘲的笑,以前在山背大队的猪栏里边喂猪边学习,只要是做过的题目他都能过目不忘,怎么进了职场,在同一个坑里栽了无数次,还是记不住教训。从金州到北京到东海,从费厂长到路司长到马厂长,他不是没有吃过亏,而是吃了太多亏。


可若是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和现在一样。


所以啊,有什么可烦闷,这委屈是自己要吞的,他不后悔。


宋运辉在心里同自己讲话,安慰的理由说了千遍万遍,不过是下放到二级单位,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他疲惫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连续深呼吸几次,又刻意挺挺单薄的脊背,此时此刻他需要力量。


电话是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响的。


“宋儿?”声音老成,但中气十足。


“我是宋运辉,”宋运辉一愣,好久没有人这样叫他,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您是?”


“连师父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小没良心的。”电话那头轻笑出声。


“师父!”宋运辉是惊喜的,他上一次和老水交流,还是在他离开金州前,告诉师父他提交了调去东海的申请表,眨眼间已经一年多没和师父联系了。


“师父。”这一声师父,相较第一声,少了些厂长的沉稳,多了些孩子的委屈,音调下沉,尾音拉长,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失意。


“宋厂忙吗?东海的海鲜有没有把小宋同志喂胖点?”水书记扯着闲话,让人猜不出真实意图。


“哪儿啊师父,天天在开荒现场,只有盒饭,没有海鲜。”


宋运辉和久违的师父聊家常,两人都没把话题引向工作,许是人在逆境之时总会加倍思念家乡和亲人,老水的一通电话来的太是时候,倒是意外地勾起了宋运辉对金州的回忆,电话夹在颈窝,他快速翻看了日程本,码头基建还在筹备阶段,他有几天的空余时间,是时候回趟金州了。


交代好工作,买了一整个后备箱的特产,给爸妈的,给妻子女儿的,给岳父岳母的,给师父的,给东宝杨巡和大寻的,谁都没落下。


这还是他去了东海半年来,第一次回家。


宋运辉敲开老水家的门是下午四点半,他想着老人家兴许需要午睡,特意挑了傍中的时间,水书记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电视里叽里呱啦放着徽剧,水夫人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二人看到宋运辉俱是欣喜。


“一年没见,没瘦,黑了,比你刚来金州报道时候还黑。自己倒水喝,在我这就和在自己家一样。”老水引着宋运辉去书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眼神中是几种不同意味的审视,宋运辉这次为什么回来,他给宋运辉打电话的目的,宋运辉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但他心里是门清的。


“海边紫外线强,天天在工地,想白也没办法啊,”自从虞山卿的事情之后,他和老水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说话也逐渐不在乎那么多虚礼,没了顶头上司的头衔,二人只剩下纯粹的师徒关系了。


“跟师父说说东海那边的事,遇到什么困难吗,和同事关系怎么样?”老水捏着老花镜的眼睛腿儿把它从脸上扯下来,随意甩在桌子上,没了镜片的反射,一双挂上皱纹的眼睛愈加敏锐,眸中的精光好像要能宋运辉看穿。


宋运辉下意识沉默,四处躲闪着那簇目光。本以为在职场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年,他早已学会隐藏情绪、避重就轻、喜怒不形于色,可面对师父他竟然有些气短,偏偏自小习惯了所有的委屈自己咬牙扛过去,又不想让师父担心,一句“我很难过”在嘴边逡巡一圈,出口时已然变成了“还不错”。


“没有困难,新同事都很友好,很配合我的工作,几个领导也很照顾我。”


不知道是不是宋运辉的错觉,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老水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怒色。


“哦?是吗?我听说当时东海项目差点被否,全靠你力挽狂澜,怎么到师父这就一句话简单带过了。”老水撑着膝盖起身,走到书架处翻找东西。


宋运辉详细说了东海项目的波折,压缩基建调整方案,项目连续被否,东海勘探、测绘、采购、打桩,独独省了自己的功劳。如何不分昼夜的改方案盯施工,如何被流放开荒,又是如何“得罪”班子成员,他一个字也没有提。


“师父您找什么?我帮您找?”待他说完工作,才想起师父似乎在忙,而他作为徒弟,似乎不应该傻坐看着。


“不用,我自己找。”水书记心想,若是让你小子帮忙,不给我藏得更严实一点就不错了。“那现在呢,前期工作做完了,后面什么安排?”


老水给物件拍了拍灰,好整以暇倚靠着桌子,时不时抬头瞥一眼突然紧张的小徒弟,这么半天过去了,他想听的东西,徒弟愣是半点没说,真当他老水上了年纪退了休,厂子的人事和争斗就能逃过他的法眼。宋运辉目光停留在师父手上那再熟悉不过的黄色实木绘图尺上,他不由觉得身后一紧,某个部位好像也条件反射般胀跳起来。那尺子足有小半米长,年头太长,尺面都掉了漆,但并不会影响它的威力。


宋运辉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年他写完驳论FRC的论文提纲,却同那时尚不是师父的水书记争论起来,也是这把尺子,一下一下抽在身后,逼他答应论文提纲与宋运辉没有半点关系,他伤了心,倔强地挨完那通教训,哪怕动一下都会扯着疼,也还是执拗深躬,生*理*疼*痛和心里的委屈齐齐上涌,凝成一滴泪悬在厚重的眼镜片之上,挪出房门才被他放任流下。而很久之后他才懂得了师父的良苦用心,还险些因为你啊我啊的没规矩乱叫再被收拾一通。


今天这家伙事儿又被请出来,是要做什么。


“等回了东海,我会去码头负责深水港建设。”


换做别人可能听不出其中的关隘,但是老水是在职场混迹一辈子的老狐狸,此话一听就明白了宋运辉在隐藏什么,让他一个技术大拿去管二级单位,这明摆着就是被架空。老水的怒气上升了一个档次,不,是无奈,他早该清楚,以宋运辉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得罪人。


“撑这。”手上的尺子指向桌沿。


高出他半个头的年轻人没有动。


“师父,我做错了什么?”


“你都是做厂长的人了,自己做错什么你不知道,还需要别人一条一条给你指出来吗?”老水也不急,随和地注视着宋运辉不服气的眸色。


宋运辉良久没说话,几番交锋,他已然明白,师父知道了他隐去的所有事情,他以为,师父会和他站在一边,会不惜为了工厂更好的发展适当做出一些牺*牲。那年,师父明明顶着众人的压力也要去自己北京找最先进的资料。可是现在。


“师父也觉得,我的坚持错了吗?”


“撑这,自己想。”


宋运辉微顿,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像犯了错的小孩子,垂着脑袋双手撑在桌沿,他并不觉得自己坚持的原则哪里出了问题,但也不想和师父硬抗。脑袋里咕嘟嘟泛着酸,他的委屈积攒的太多了。


老水观察着宋运辉的神色,宋运辉眼睑下垂,薄唇微抿,活脱脱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模样,他也不去安抚,抬手就是一下,亲眼看着宋运辉在自己的力气下微微颤抖。连着二十下没省力不间断甩上去,才把手上的物什哐当一声扔在桌子上。宋运辉死死咬着牙,薄汗顺着明晰的颌角滴在桌面,眼镜也因为粗重的喘息泛起雾气,除此之外再没发出一点声音,三十多岁做了厂长的人还在师父桌前挨zou,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呼痛。


顾虑的事情太多,反而没有注意到,师父早已没有多年前的手劲了。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委屈吗?”老水捶着肩膀坐回沙发里,眼睛没有离开徒弟半分。


宋运辉撑在桌沿的手悄悄握起了拳,他并没有回答老水的问题。


小动作被老水尽收眼底,不禁心底长叹,这么多年,还是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


“这不是也委屈,我还当你不知道委屈呢。和领导对着干的时候,想过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会有今天的委屈吗?所有矛盾集中在自己身上,有了委屈也不和师父说,你以为工作是拼谁吞的委屈多吗?”


宋运辉彻底怔住,原来师父并不是在气他做事极端,而是在心疼他树大招风、惹人妒忌吗?他缓缓直起身子,小步转过来直视着两鬓斑白的老人,那双眼睛里有担忧,有无奈,有责怪,唯独没有失望,那种眼神,他只在父母和姐姐眸子中见过。


“我能不委屈吗,您知道我委屈还zou这么使劲。”宋运辉突然不再别扭,偏过脑袋小声嘀咕。


强行压制的委屈因为师父一句话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化成眼眶中的水汽,不争气的迷住了眼睛。像是小时候被其他小朋友抢走了他花全部家当买的玻璃弹子,被推搡在地上他也能自己拍拍土站起来,可若是姐姐温温柔柔揽着他说一句,小辉受欺负了姐姐都知道的,定能催下他的眼泪。


“你念叨什么?”


“我知道错了师父,我以后注意收敛锋芒。可是东海是我的事业,很多事情,我做不到妥协,您教教我。”宋运辉赶紧转移话题。


“教你,我教你你就听吗?”老水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细品,“我很早就教你和光同尘,你现在还是没学会。官*场,是人的战场,但不是一个人的战场。枪打出头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什么时候该韬光养晦,什么时候能把锋芒变成盔甲,慢慢学吧。”


宋运辉没吭声,道理他都懂,可是每次遇到事情,他就变成了一根筋,只有对东海好的方案才值得他考虑,至于是否会伤及他人利益或挡了别人的路,他压根没有精力去思考。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前途和自己的理想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算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水打断了宋运辉的沉思,徒弟还年轻,还有磨砺的机会,也不至于就丢了前途,“以后记得多为自己想一想,师父帮不了你什么忙,但是看着我徒弟受委屈,我不高兴。”


水夫人就在这时叫二人出去吃饭,宋运辉冒着冷汗咬着牙迈开大步子走在老水前面,替他开门,回手搀了他一把,倒是逗得老水轻笑,到底还是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坐他的椅子用他的毛巾听他叫老师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呆子了。


老水安坐在主座,谁想到水夫人像是故意跟他对着干,他的筷子伸向何处,面前那盘菜就被搬开,最后全数堆在了宋运辉面前,让他伸着胳膊都够不到。水夫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嘴巴里念念有词,宋儿没回来的时候天天夸孩子长大了有本事,这回来了倒好,孩子不爱听什么偏说什么,退休多少年了还端他老厂长的架子,神经病。


宋运辉挨师父训都没这么羞,却被水夫人三言两语臊红了脸,本就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这下好了,全被听到了,他躲避着眼神、把脑袋埋在饭碗里装鸵鸟。


可他的心是暖的,是非善恶,谁是真的对他好,他心里有数。去了东海他才意识到,并非每一个领导都是水书记,能遇到师父,是他职业中最幸运的事。


饭后水夫人着急忙慌出去跳舞,家中只剩下师徒二人。老水翻箱倒柜找了好些高档零食和奶粉,让宋运辉带回去给小引,宋运辉推脱不过,两手满满地来又两手满满地回,好生不好意思,若是被别人看到,以为他就是来骗吃骗喝骗礼物的,当然,还顺便给自己讨了些苦头吃。


老水仰头看看宋运辉,内心感慨,这小子是不是三十多岁还在长个子,怎么好像又比上次见面高了些。


老水送宋运辉到门口,在他即将走出院门时又突然想起什么,在身后叫住了他。


“宋儿,做得不错,没给师父丢脸。”在老水心里,这傻孩子虽然拧,但也真真儿值得他为他骄傲。


宋运辉回头,羞涩一笑,滑在鼻头的眼镜被他用力一皱顶了上去。


放心吧师父,我不会给您丢脸,您等着我再努力努力,让您亲眼看见我的成绩。


宋运辉将从虞山卿那里得知的禁*运消息压在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讲,自己有了考量。师父说得对,他要学着去保护自己,为了自己,为了东海,更是为了他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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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受挫的小宋太让我怜爱了呜呜呜呜,所以这篇就是找个人来把孩子打醒,宋儿啊多为自己想想吧!

埋了个小辉第一次挨师父训的梗,有空再写

师父对小辉真好啊呜呜呜呜我永远爱师徒!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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